戴秉国对话基辛格 中美如何避免“修昔底德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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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记者赵海娟

3月19日，由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主办的“2016中国发展论坛”经济峰会在北京钓鱼台国宾馆举行。其中一个关于“避免修昔底德陷阱”的对话非常受欢迎，整个会场挤满了人，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讲台上说话的两个特别的人身上。

基辛格:未来，中国和美国应该是伙伴，而不是对手

主持人:请两位嘉宾谈谈对中美关系走向的看法，中美能否避免修昔底德陷阱，双方应如何推进中美新型关系。

亨利·基辛格:我认为中美关系是一种特殊的关系。在一定程度上，中国和美国可以满足修昔底德陷阱的特点。一个是新兴国家，另一个是大国。然而，修昔底德陷阱的具体概念应该放在特殊的国际关系背景下看待。在特殊的国际背景下，这种冲突和战争可能发生在大国之间，新兴国家试图取代坚持这种冲突和战争的大国。但是，我认为目前中美之间不存在这样的背景，中美之间也不存在这样的关系，中国也无意取代美国成为世界超级大国。

在当今世界，实际上有许多趋势同时发生。在这种情况下，中美之间的合作非常重要，中美之间的冲突将会产生灾难性的后果。放眼全球，我们可以看到不同地区都存在危机，比如中东危机，恢复地区秩序刻不容缓。中美两国必须加强合作，因为这些领域的冲突实际上会产生连锁反应，如果处理不当，可能会对整个世界产生不良影响。

除了政治秩序，经济秩序也是我们需要注意的。一方面，中美之间在经济领域不可避免地会有一些竞争，但两国之间的合作对两国和整个世界都有好处。我和戴秉国先生很熟悉。我们经常讨论政治关系和世界秩序。近20年来，我们一直在谈论这个问题。大多数时候我们有共识，有时我们有不同的意见。我们都坚信，如果中美之间发生冲突，整个世界都会陷入动荡。因为如果中美之间有冲突，就会迫使其他国家站在哪一边。这样的结果最终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这种情况实际上不同于修昔底德陷阱的背景。

有时人们把当前的中美关系比作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的德国和英国的关系。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德国和英国之间发生了冲突，主要是因为德国想发展海军达到英国的水平，甚至超过英国，这最终导致了两国之间的冲突和第一次世界大战。事实上，世界各国都从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吸取了教训。今天，没有一个国家有这样的野心去发动另一场世界大战。我们生活的时代和世界是不同的，军事技术的发展降低了大国之间军事冲突的可能性。

军事技术日新月异，这一发展也让我们对军事冲突有了新的认识。时代在发展进步，现代军事技术的发展速度是空前的。如果我们考虑这种情况，如果发生军事冲突，结果将是灾难性的。因此，中美两国应该认识到这一点，采取合作的方式来应对技术发展带来的一些挑战。

一些地区问题，如朝鲜核问题和南海问题，可能会使中美在这些问题上产生一些分歧。具体来说，对于形势应该如何发展，可能会有一些不同的意见。然而，在我看来，至少在南海问题上，中美两国需要一些指导性文件或类似当年上海公报的共识。《上海公报》的本质是什么？中国和美国为达成上海公报已经谈了很多年，最后发现不可能达成绝对的结果来说服对方。因此，最终形成了从原则角度解释各自立场的宏观共识，并形成了和平结果。因此，我认为上海公报背后的精神也可以适用于南海问题，军事冲突应该避免。

目前，中美两国在解决短期问题上做得很好。两国领导人会晤时，也就一些长期问题达成了共识。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在短期战略或战术问题与长期战略目标之间找到一些合作领域，进一步推动中美关系的发展。习近平主席和奥巴马总统也认识到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并希望找到机会来填补短期和长期问题之间的空白。中美两国都面临着一系列问题，两国都有解决这些问题的坚定决心。

如果中美两国不能妥善处理这些问题，可能会有分歧，这可能会导致对抗，但我们知道如何避免这种情况。我所期待的未来是中美可以成为伙伴，而不是对手，这也是中美关系发展的前景。

戴秉国:中美不能“扼杀框架”，走建设新型大国关系的道路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戴秉国:中美只有走建设新型大国关系的道路，没有冲突，没有对抗，没有相互尊重，没有合作共赢，才是正确的选择或唯一正确的选择。没有别的办法了。

首先，为什么中美要走建设新型大国关系的道路？随着人类社会发展到今天的水平，各国相互依存，利益交融，达到了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广度和深度。世界上所有国家都在利益和命运的共同体中，生活在同一个地球村中，面临着许多复杂和难以解决的新问题、威胁和挑战，没有一个国家能够单独应对。这个“村庄”中的每一个家庭，尤其是中国和美国，都必须相互尊重和合作。这两个家庭不能整天争吵、打架或“打死”。

在当今世界，武器的发展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尖端水平，堆积如山。中国和美国都拥有核武器，并且有许多常规尖端武器。如果中美开战，没有人会赢，而是会互相摧毁，整个世界都会受到影响。人类社会已经经历了足够多的战争灾难，再也无法承受新的、更具破坏性和悲剧性的世界大战。如果中美中的任何一方发动战争，都将伤害全人类，成为历史的罪人。

展望未来，我个人认为在21世纪至少有两件事可以肯定。首先，没有人能取代美国的超级大国地位；第二，没有人能够阻止中国、俄罗斯、印度和其他发展中大国的崛起。

中国的发展有利于中国人民，但也有利于世界和全人类。美国可能是中国崛起的最大受益者；如果中国不发展，而是贫穷、动荡和分裂，这对美国来说可能是最可怕的事情。中国有5000年的文明，致力于和平与发展。它不谋求霸权，而是希望世界人民过上更好、更安全的生活。因此，美国不必害怕中国的崛起，而应该敞开胸怀欢迎中国的和平发展。有什么理由不最大限度地扩大与中国的合作，充分利用中国发展给美国带来的好处？如果美国对中国采取遏制、镇压甚至发动战争的政策，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大的错误。这是最愚蠢的傻瓜所能做的，也是最大的亏本生意。因此，中美只能走建立新型大国关系的道路。

这条路能走吗？我认为这是有道理的。首先，从人类历史的发展来看，“修昔底德陷阱”并不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铁律，历史上还有许多其他的结果，而二战后的70年里也没有发生过世界大战，这是值得研究的。因此，今天，中美两国不仅要有信心、有能力、有智慧跨越这个所谓的陷阱，创造新的历史，走出一条新的道路。

从中美关系的发展历史来看，中美之间没有直接战争的历史。事实上，自从尼克松总统和基辛格博士共同打开中美关系的大门以来，两国老一辈政治家为中美新型关系的构建奠定了基础。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中美两国基本上遵循了他们当时规划的道路，这实际上是一条中美大国关系的新路。正因为如此，近几十年来，尽管有起有落，有时如雷贯耳，中美关系始终向前发展。今天，可以说中美关系已经发展到了几十年前没有人能够想象的高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广度和深度。这是人类历史上的一个奇迹，这两个制度不同、发展水平不同的国家能够发展到如此高的层次，这也说明这条道路是可行的。

随后，2013年，习近平主席与奥巴马总统举行了历史性会晤，两国元首就构建新型大国关系达成战略共识，确定了21世纪新形势下中美关系的目标、方向和基本框架。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在一个新型大国和一个大国之间达成这样的战略共识。我认为这也是中美两国老一辈领导人思想和智慧的融合、创新和发展，是中美两国领导人多年来深思熟虑、坦诚交流和对话的结果，是人类历史经验教训的总结和升华，是赢得世界人民和中美两国人民欢迎的重大决策，具有开创性。中国和美国都是诚实的国家。我相信这两个国家会信守承诺，信守承诺，信守承诺。

那么，我们现在和将来在发展中美关系时应该注意什么呢？

首先，中美两国一代又一代的政治家必须坚持不懈地推进新型大国关系的建设。不要动摇，不要退让，不要回头，引导两国人民更多地理解、支持和参与新型关系的建设。正如中国人所说，中美关系的发展应该从上到下，从下到上。“不封顶”意味着两国关系可以尽可能地发展。当然，我们并不一致；“保底”意味着不能有冲突，不能有冷战，不能有热战。

第二，中美两国领导人应保持定期、及时的战略沟通和对话，以增进互信，避免误解和误判。美国应该正确理解中国的发展和战略意图，不要把中国做的每一件事都视为对美国的挑战，应该与中国发展各方面的合作关系；中国应该始终清醒地认识到，中国现在是、将来也仍然是一个发展中国家，要集中精力搞好自己的事务，不搞“霸权主义”，不需要挑战美国的超级大国地位。将彼此视为朋友和伙伴，而不是对手和敌人，这一点非常重要。

第三，大国之间没有建立新型关系的先例，所以有些人有不同的看法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如果很少有人想否定或推翻两国元首的共识，我认为两国人民不会同意，也不应该接受。很少有人应该明白，在大国之间建立新型关系对美国来说具有重大的战略价值。那些想要否认和推翻这一共识的人应该改变立场，支持美国政府坚定不移地走与中国建立新型大国关系的道路，而不是等到失去中国才后悔。

最后，我想说，有许多困难，道路可能是曲折的，但未来是光明的。

基辛格:中国对美国来说更重要。没有中美合作，就不可能建立和平的世界秩序

主持人:最近，包括一些学者和专家在内的许多美国人都建议美国应该调整对华政策。有人说，美国现在面临的形势与二战后非常相似。他们还表示，这可能是美国调整对华政策的最后一次机会。所以我想问基辛格博士，你认为美国是否会调整对华政策，如果会，将如何调整和改变？

亨利·基辛格:中美关系不能简单地被贴上黑与白、朋友与敌人的标签，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们应该对国际形势有一个现实的评估和判断。中国和美国都是世界上重要的国家。我不认为美国是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特点。没有合作，全球性问题就无法解决。当然，由于一些历史因素，我们也面临一些困难。美国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国家，没有悠久的历史，所以当美国人看待国际形势时，他们总是非常理想化，认为这是一个和平的国家。一旦出现冲突或危机，就必须尽快解决，以恢复这种和平状态。中国有5000年的历史，中国从5000年的历史中了解到，许多问题实际上是没有解决办法的，即使一个问题解决了，还会出现其他问题。整个世界不断处于动态演变的过程中，所以中国对世界形势的看法是非常概念性和概念性的，这与美国的现实主义做法不同。

然而，这并没有改变我刚才的判断。如果中美之间有冲突，世界上其他国家必须被迫在中美之间做出选择；如果中美之间存在分歧，建立世界秩序的目标就无法实现。

中美两国目前面临的主要困难或问题之一是着眼于解决短期问题和确立一些长期的原则性目标，但如何解决和克服一些中期危机的成功做法并不多见。

我认为一些关于中美关系的辩论让美国人产生了一些紧张，但他们更担心的是美国未来会失去明确的方向，而不是担心与中国的战争。如今，随着科技的飞速发展，国际形势也在迅速演变。如何应对这种变化是美国最关心的问题。国际形势的这种变化使中国对美国更重要，而不是更不重要。

面对一些根本性的挑战，中美两国需要采取合作的态度。中美建交后，美国历届总统都认为美中关系对美国至关重要。因此，如果我们看看美国目前的辩论或讨论，我们不是在谈论与中国的冲突，而是在建设一个更加和平的国际秩序。中国和美国应该在许多问题和领域成为伙伴，我们需要牢记这一点。

戴秉国:中国没有放弃“保持低调”，也不是中国咄咄逼人

主持人:中国将在未来五年实现第一个“百年”目标，这也是一个非常关键的时期。中国外交将为中国实现这一百年目标创造什么样的外部有利环境？外界有一种说法，中国的外交最近有点咄咄逼人。有人认为中国已经放弃了保持低调的原则。戴秉国先生对这句话怎么看？

戴秉国:谈到中国的外交政策，我认为中国的主要外交政策自十八大以来一直没有改变。中国外交保持了继承和延续，当然也有与时俱进的创新和发展。最近的外交政策也着眼于一个基本的战略目标，我理解这就是为我国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和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

谈到是否要放弃“低调”，我认为在今天的形势下，坚持和平发展、不结盟、不扩张、不霸权、相互尊重、合作共赢，做好中国发展的重中之重等。，是“保持低调”思想的体现。

谈到侵略性，我不认为中国是侵略性的，但我们相当克制。特别是那些涉及我国周边一些领土争端的问题，我们坚持通过和平谈判来解决。在某些问题上，我们仍然是弱者和受害者。我国采取的态度远非咄咄逼人。我们刚刚做了一件事，作为一个主权国家，我们不能不维护我们的主权安全和发展。作为一个对中国或亚洲乃至世界负责的国家，我做过一些好事，比如亚洲投资银行和“一带一路”。中国坚持和平发展，不称霸，不谋求取代美国的领导地位，促进世界和平、稳定与繁荣。

中国致力于发展与美国各方面的合作关系，本着同舟共济、和睦相处、互利合作的精神共同发展。正如你最近看到的，中国和美国在朝鲜核问题、伊朗核问题、气候变化和网络安全等问题上进行了有效的合作。中国是一个非常有建设性的伙伴，而不是一个咄咄逼人、不负责任和武断的国家。